姚明珠借故為大夥準備茶水的活，在一邊旁聽了起來。

張美華留學是學的數學計算方面的知識，這一段時間來幫了陳文逸很多幫，所以被他叫了過來，在團隊裏逐漸顯露了能力。

“良國，不是我不同意用鋼鐵，而是國家如今基本國情就在這裏，咱們得幹好這個項目，但也得考慮實際成本。”郭民說，“陳工程師，咱們也合作了很多次了。山嶺隧道我們目前一般都是用石頭按照拱形支撐原理來做，之前洞口處因為趙工分析後，考慮到安全問題，大家同意換成鋼鐵支撐結構。我們後勤也努力配合。我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了那麽一塊鋼鐵回來。如今內部二襯和所有的支撐都要用，那您算算，咱們施工的單向隧道是3公裏，橋另外一邊五公裏，總共要花費多少鋼鐵？”

“可用原始的方法，牢固性不好。陳老師，洞口的土質比較軟。”趙良國堅持，“若是塌方了，那就是更大的麻煩了。”

陳文逸捏了捏眉心。

郭民卻又說，“當初這裏地質勘查的時候，也是說可以建隧道的。你說的地質不好，也僅僅是一段的距離，不到五米。之前你講的什麽新奧施工方不就是采用山體原本的承重，對稱施工麽？若是結構不好，你這個施工方法不是也不適合？”

趙良國一時被問住了。心裏無比懊惱，自己竟然犯了一個最低級的錯誤，說了這麽個理由。臉色忍不住有些不好起來。

姚明珠看了眼面色鐵青的趙良國，心裏嘆了一口氣。

姚明珠雖然不崇洋媚外，但卻有種直覺，應該按照趙良國的方法來進行。山體內部挖洞，很多因素都難以控制的。對山體和工作人員進行多重保護肯定是很有必要的。

只是如今的場合，卻不是姚明珠一個底層挖泥巴的工人可以說的，只好默默地聽著。

張美華出聲打圓場，“郭民大哥，您的出發點是好的。咱們國家如今各方面欠缺，我們是得替國家著想。不過趙良國也是擔心咱們階級同胞和隧道工程的安全問題。畢竟這條路通了後，攀城作為國家重點工業城市，跟外界的來往肯定很多的。咱們不能做豆腐工程的，到時候開通沒多久就塌方了那可是更糟糕的事情。”

郭民缺說，“咱們老祖宗最古老的橋梁修建方法，上千年都沒有壞過。如今的承重問題，我覺得還是可以用原來的方法。”

張美華點點頭，“郭民大哥，你說的這個很對。你看這樣可以不？用不用鋼鐵做二襯，咱們先把這個問題暫時放在一邊，工程隊的所有項目計算助理以及兩位工程師先核算下，若是真的有必要，咱們還是得一起想辦法，若是不用，那趙良國也沒有必要堅持己見，你看如何？”

張美華話說得委婉又有餘地，郭民聽得心裏還是舒服，想想道，“陳工，您是這裏的負責人，也是最年老的，我聽您的。”

姚明珠是第一見到張美華這模樣。在一群男人中說得頭頭是道，還能讓人信服，這不得不說是本事啊。難怪上輩子事業做得那麽大。

姚明珠心裏是敬佩的，也有些羨慕。看著坐在張美華身邊的趙良國，心裏忍不住又想，上輩子為什麽沒有他呢？他是出了什麽事情麽？還有兆明哥又是怎麽跟張美華在一起的呢？

陳文逸心裏有了計較，洞口已經有了接近一米的拱形鋼鐵支撐結構了，根據以往的經驗，後面用石頭拱形壘建應該不成問題。不過張美華說得對，還是要所有工程計算和工程師一起細細計算下才好做決定，於是道，“好了，先暫時這樣。郭民你先回去，明日的材料讓人盡快準備好。把所有的施工助理和項目計算都叫過來，咱們等會核算下洞口的承重問題。”

郭民點點頭，“陳工，還有個問題想跟您說下。還有十日就到月底了。我打算明日下工後開會，下個月開始，咱們也跟村裏一樣，實行工分制了。”

陳文逸對這些倒是沒有關註，他心裏對郭民是完全放心的，“你安排就好了。”

郭民點點頭，跟幾個項目的負責人一起離開。

很快整個工程隊響起了郭民在喇叭前呼叫聲，“隊裏的同志們，工程計算和工程助理都到陳工的屋子，他找大夥有事情。”

很快，三三兩兩的人員前來，一共十來人，其中有林向國。

林向國進屋子看到姚明珠時，眼睛一亮，走了過來，“明珠，你也在。”

姚明珠在陳文逸面前不好給林向國冷臉，微微點了點頭。

林向國心裏有些高興，他們到這邊也一個多月了，因為林向國心裏有些念想，時常假裝巧遇，可姚明珠往往都無視自己，要麽就冷著臉。今天想不到竟然回應了自己，林向國沒話找話，悄悄地靠近問，“陳工召集大家做什麽？”

“你到時就知道了。”說完不再理林向國，轉身給大夥準備茶水。

人員到齊後，陳文逸和趙良國帶著十來人和張美華開始拿出圖紙，在松油燈下核算了起來。姚明珠擔心光線問題，點了五盞油燈，光線才送算亮堂起來。然後在幾人工作的時候，自己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。

姚明珠看的是一本施工工程概論，是陳爺爺讓人從國外帶回來的。姚明珠看了大半才發現，繪畫倒是簡單的東西了。最難的是數學計算方面的。從高中的函數和三角定理以及統計學到後面進一步深造的高等數學，這些數字的運用在建築施工中是至關重要的。

視線忍不住看向那邊跟眾人討論的張美華，跟平時嘻嘻哈哈的她很不同，此時神情專註。筆唰唰地動著，身邊好幾個男的站了起來，走到張美華的後面，看她計算的公式。

陳文逸也看到了這一幕，笑著對趙良國說，“美華不錯的。在我這一對當個組長屈才了。等這事後讓她跟你後面。”

趙良國心裏發苦，面上卻不顯，說，“她想跟您學呢。”

“我這裏有什麽好學的？一些老掉牙的東西。咱們一個工程隊的，想學什麽時候都可以來找我的。”頓了頓，陳文逸又道，“你小子可別犯傻拒絕啊。”張美華來一個多月，他可是看出來了，小趙是一頭熱啊，小姑娘還沒定性哦。

趙良國回味過來，陳文逸這是給他創造機會呢。想了想沒有拒絕。

“懂了？好好努力。”陳文逸笑了笑。視線突然落在了姚明珠，見小姑娘一臉羨慕地看著張美華，心裏有些忽然就有些憐惜，想著既然小姑娘真的好學，那自己就教教她吧。

忽然陳文逸對自己陡然冒出的念頭怔住了。

片刻，陳文逸回過神來，想著這個念頭，心裏忍不住有些奇怪。對於阿珠這小姑娘，他是一次比一次心軟，從她剛開始要求上工的時候待在自己身邊，慢慢地進入自己的屋子，最後連這麽重要的會議也讓小姑娘找了那麽一個借口旁聽了起來。

陳文逸忍不住開始剖析自己的心思。他自認自己不是個心軟的人，否則年輕的時候就不會假死後用另外的身份做起了臥底。也就是如今年老，孤寡一人，陳文逸性格才慢慢軟和了下來。但也並不算是個和藹可親的人，否則也管不好這麽一個大型工程。

可對於姚明珠這小姑娘，自己好像就如鄰家爺爺般親切，每次聽到她軟軟地叫著陳爺爺時，陳文逸內心深處都是一片柔軟。而倆人之間也好像一股天生的牽絆，才僅僅一個月，陳文逸就習慣姚明珠在身邊，每天沒有聽到她叫兩聲陳爺爺，心裏就跟有什麽東西杵著，渾身不舒坦。

陳文逸腦海思緒翻滾，忍不住想若自己失憶前是有家人的，不知道他們如何了，自己是有女兒還是兒子呢？亦或者還有孫子或者孫女？

有孫女的話是不是如阿珠這般被家裏人當做明珠養著？

陳文逸忽然起了個念頭，這個工程完後，自己是不是應該去看下醫生？好好治一治這個失憶的毛病？

“陳老師，這裏用這個定律就算，得另外的一個來驗證。”張良國出聲才打斷了陳文逸翻飛到天際的思緒，然後倆人又討論了起來。

其他人算完後，大家就開始討論是否用鋼鐵做二襯，同時說出自己的理由。姚明珠不懂這其中的彎彎道道，在一旁為幾人添水，然後默默聽著。只是討論到最後，大家覺用傳統拱形支撐的方法也是可行。

趙良國皺著眉頭，有些不高興地和人離開。

姚明珠是最後走的，打掃了屋子，收拾了大夥喝水的碗。

陳文逸收拾了屋子的所有演算後的紙張整理成一疊，然後用針在角落縫了線，寫明日期後掛在了墻上。

陳文逸忙道，“阿珠，別弄了。來來，坐，陳爺爺想問你一點事 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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